冬天的魔法师(一)
2005-11-17 00:46 | 噩梦
冬天的早晨来的很晚很晚,出门的时候经常是走在一片漆黑下,就像是盲目寒冷的深海鱼。
冬天的天却黑的很早很早,黑暗是肆意生长的的植物，一寸一寸将空间占满。和老婆打着电话耗到零点,挂断之后会沉默很久。单人床的被子有着寒冷的温度,使人害怕睡眠。于是又爬起来，靠着窗户点一支烟，抽完之后用热水洗手，枕头上有烟草和香水的气味。
有个地方是没有冬天的，他们只有年复一年过不完的春夏秋。那里的人从未见过雪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人站在雪地里会有洁白的呼吸。他们在那里，只能用温暖潮湿的双手，将荒芜紧紧抱住。
一
那年左左十三岁，还是个脑袋很大的奇怪女孩，和妈妈和小狗住在城市的外面，一个炎热干旱的地方，从来没有见过冬天。
女孩喜欢在天黑时一个人爬到小土坡上，看远处城里跳动的灯火。她对每个人说，那些火焰是精灵的魔法，他们在那里生活了千百年，用他们神奇的力量建造了那座繁华的大城。而她是遗落凡间的精灵，总有一天她要回到那里，乘着七彩色的漂亮的魔法泡泡回去。
所有人都说着女孩疯了，他们都嘲笑她，妈妈也不喜欢她。左左在家里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干，也不能念她那些心爱的咒语。妈妈把她锁起来，一天到完只让她学习把自己打扮的漂亮，可十岁之后的左左就不再漂亮了。她太瘦，头又很大，还有眼袋和黑眼圈，一张脸白得像纸，头发也总是毛糟糟的没有光泽。她总是绝食，因为她说精灵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妈妈就打她，说你这个病死鬼的样子以后不会有男人要你的，因为一看就知道生不了孩子呀。妈妈很壮实，打人也很疼，左左挨打的时候从来不哭，她在心里默默地想这是不对的，因为妈妈生了两个孩子，爸爸也还是不要她了。
左左原来有一个爸爸，后来没有了，因为有一年她爸爸被一个漂亮的女人迷住了。妈妈总是说爸爸原来是一个勤劳朴实的好男人，被那个女人迷住了以后就变了，不是他的错，是那个女人害人。她知道妈妈在骗人，因为哥哥告诉过她以前爸爸喝醉了酒经常打妈妈，说她是个丑女人，那时爸爸还不认识漂亮的女人。她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爸爸又和这个丑女人把自己生了下来，但她知道那时爸爸已经不爱妈妈了。十二岁那年她对妈妈说那个男人从来没有爱过你，妈妈没有打她却哭了很久。她才明白原来妈妈也在骗自己，骗了很久很久。
左左原来还有一个哥哥，后来也没有了，因为哥哥十七岁的时候离开了这个小村庄。妈妈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离开自己，但左左知道。她知道哥哥离开这里是因为他去精灵王国了，那是一个比这里有意思的地方。在她的记忆里哥哥指着城市的方向告诉她说，那里是精灵的王国，每天晚上精灵们会在城中聚会，用魔法将夜空点燃，那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烟火。左左知道这些，有一天她也要去，哥哥会在那里等着她，手里攥着跳动的火焰。妈妈很怕左左念那些咒语，她害怕女儿也会离她而去。她总是打她，要把她留在身边，妈妈说这里多好啊，一年四季都那么暖和，什么也不用想日子就过得很好。左左听这些话的时候不以为然地把头转向一边去，用手指在掌心用力地写字。这是哥哥以前告诉过她的咒语，她相信只要一直地练习下去，就会招来精灵的。
村里没有人知道那座城市里面到底是什么样，但是没有人愿意相信左左。他们从未想象过除了这里以外的地方，也不愿接受任何别人的想象。在他们看来，那些跳动的火焰只不过是每天晚上固有的一些风景，就像年复一年的干旱和燥热一样自然。他们恨左左，说他是个女巫，一个邪恶的人，应该被杀死。左左的妈妈听到这些话就会大声地与那些人争吵，说她女儿是个正常人，和我们每个人都一样，没有人能这样说她。妈妈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也知道自己在说谎。但她不能再让女儿离开她了，任谁也不能把左左抢走，她就应该留在这个炎热干燥的地方，和妈妈一样老去，荒芜。
于是左左可以说话的人就只剩下了小狗，是她在一天晚上从村外捡回来的。那天晚上天像往常一样黑，左左一个人走在回家的小路上，默念着照明的咒语。可她还是什么也看不见，每一步都好象要踩空那样万劫不复。村里的人从不害怕天黑，他们都有很好的视力，但左左不行。她只能一个人孤独地数着步子，走在黑暗里，像只盲目而惶恐的动物。
那是第147步，裸露的足底没有碰触到地面，有毛绒玩具的质感，她心底轻轻一颤，听到一声近乎于无的浅吟。她俯下身，将刚踩到的那只小动物抱回了家，她笃信这是精灵们送给她的伙伴，因为她太寂寞了。
左左总是对小狗说话，话很多且语速很快。比如你知道吗我今天念了个新咒语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以前总念哥哥教我的但没有用可能时间太久了魔法精灵把口令给改了吧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呢总有一天我会到精灵王国里去的。
她之所以这样说话是因为害怕小狗永远也不会回答她，所以要用语言把孤独塞得满满。这样她就可以忘记她的小狗永远不会说话，忘记她的咒语永远也不会显灵，只想着去看那座没有黑夜的大城里的魔法，看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烟火。
理了很傻很傻的头发，不知不觉发现自己就像许多年前的样子。梦见在屋顶上抓蚕吃桑葚，梦见草莓和西红柿的大战，梦见……
四季是时间用来骗人的东西，所有人也只好乖乖就范。总有那么一瞬间会想起很多，就像从幽冷的海底一路向上游所见到的阳光，美丽却不真实。有那么几秒钟痴迷于香烟四散的温度，几秒后却灰飞烟灭。过去和未来慢慢地都变得很模糊，似有一些东西穿越了时间定格住。某天放学看到老婆在校门口等着我，就感动的想哭，尽管我不会魔法，也不知道该带她去哪里。
二
那天村庄里飘了白色的沙子，人们在广场感叹从未见过的东西。左左高兴地四处奔跑，对她的小狗说我的咒语终于显灵了。后来魔法师才告诉她,那些白色的沙子,叫做雪,而会飘雪的季节,叫做冬天。
那天，一个灰色眼睛的男人站在了左左家的门口，拿出很多钱给妈妈说他是流浪的魔法师，要租房子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里氤氲着潮湿的雾气，雪顺着他长长的头发和睫毛滑下来，一尘不染。左左瞪大了眼睛惊奇地看着他，他的呼吸是白色的哈气，细看会看见七彩色的细小的泡沫。
小村庄以前从来没有过雪，这里只有带着热浪的风沙。奇怪的是，那一天人们的脸都变得很干净，对魔法师表示欢迎，妈妈也笑着答应了他的请求。魔法师笑笑，瞬间洗净了这个村庄多年的灰尘与贫瘠，那是左左见过最干净的笑容。
那一天，他走进她的家门，带着漫天飞舞的风雪。
-
我还只是个孩子.如果我做了什么,我希望你能知道.关于我的小小绝望,和17岁的眉飞色舞.
冬天的天却黑的很早很早,黑暗是肆意生长的的植物，一寸一寸将空间占满。和老婆打着电话耗到零点,挂断之后会沉默很久。单人床的被子有着寒冷的温度,使人害怕睡眠。于是又爬起来，靠着窗户点一支烟，抽完之后用热水洗手，枕头上有烟草和香水的气味。
有个地方是没有冬天的，他们只有年复一年过不完的春夏秋。那里的人从未见过雪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人站在雪地里会有洁白的呼吸。他们在那里，只能用温暖潮湿的双手，将荒芜紧紧抱住。
一
那年左左十三岁，还是个脑袋很大的奇怪女孩，和妈妈和小狗住在城市的外面，一个炎热干旱的地方，从来没有见过冬天。
女孩喜欢在天黑时一个人爬到小土坡上，看远处城里跳动的灯火。她对每个人说，那些火焰是精灵的魔法，他们在那里生活了千百年，用他们神奇的力量建造了那座繁华的大城。而她是遗落凡间的精灵，总有一天她要回到那里，乘着七彩色的漂亮的魔法泡泡回去。
所有人都说着女孩疯了，他们都嘲笑她，妈妈也不喜欢她。左左在家里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干，也不能念她那些心爱的咒语。妈妈把她锁起来，一天到完只让她学习把自己打扮的漂亮，可十岁之后的左左就不再漂亮了。她太瘦，头又很大，还有眼袋和黑眼圈，一张脸白得像纸，头发也总是毛糟糟的没有光泽。她总是绝食，因为她说精灵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妈妈就打她，说你这个病死鬼的样子以后不会有男人要你的，因为一看就知道生不了孩子呀。妈妈很壮实，打人也很疼，左左挨打的时候从来不哭，她在心里默默地想这是不对的，因为妈妈生了两个孩子，爸爸也还是不要她了。
左左原来有一个爸爸，后来没有了，因为有一年她爸爸被一个漂亮的女人迷住了。妈妈总是说爸爸原来是一个勤劳朴实的好男人，被那个女人迷住了以后就变了，不是他的错，是那个女人害人。她知道妈妈在骗人，因为哥哥告诉过她以前爸爸喝醉了酒经常打妈妈，说她是个丑女人，那时爸爸还不认识漂亮的女人。她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爸爸又和这个丑女人把自己生了下来，但她知道那时爸爸已经不爱妈妈了。十二岁那年她对妈妈说那个男人从来没有爱过你，妈妈没有打她却哭了很久。她才明白原来妈妈也在骗自己，骗了很久很久。
左左原来还有一个哥哥，后来也没有了，因为哥哥十七岁的时候离开了这个小村庄。妈妈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离开自己，但左左知道。她知道哥哥离开这里是因为他去精灵王国了，那是一个比这里有意思的地方。在她的记忆里哥哥指着城市的方向告诉她说，那里是精灵的王国，每天晚上精灵们会在城中聚会，用魔法将夜空点燃，那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烟火。左左知道这些，有一天她也要去，哥哥会在那里等着她，手里攥着跳动的火焰。妈妈很怕左左念那些咒语，她害怕女儿也会离她而去。她总是打她，要把她留在身边，妈妈说这里多好啊，一年四季都那么暖和，什么也不用想日子就过得很好。左左听这些话的时候不以为然地把头转向一边去，用手指在掌心用力地写字。这是哥哥以前告诉过她的咒语，她相信只要一直地练习下去，就会招来精灵的。
村里没有人知道那座城市里面到底是什么样，但是没有人愿意相信左左。他们从未想象过除了这里以外的地方，也不愿接受任何别人的想象。在他们看来，那些跳动的火焰只不过是每天晚上固有的一些风景，就像年复一年的干旱和燥热一样自然。他们恨左左，说他是个女巫，一个邪恶的人，应该被杀死。左左的妈妈听到这些话就会大声地与那些人争吵，说她女儿是个正常人，和我们每个人都一样，没有人能这样说她。妈妈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也知道自己在说谎。但她不能再让女儿离开她了，任谁也不能把左左抢走，她就应该留在这个炎热干燥的地方，和妈妈一样老去，荒芜。
于是左左可以说话的人就只剩下了小狗，是她在一天晚上从村外捡回来的。那天晚上天像往常一样黑，左左一个人走在回家的小路上，默念着照明的咒语。可她还是什么也看不见，每一步都好象要踩空那样万劫不复。村里的人从不害怕天黑，他们都有很好的视力，但左左不行。她只能一个人孤独地数着步子，走在黑暗里，像只盲目而惶恐的动物。
那是第147步，裸露的足底没有碰触到地面，有毛绒玩具的质感，她心底轻轻一颤，听到一声近乎于无的浅吟。她俯下身，将刚踩到的那只小动物抱回了家，她笃信这是精灵们送给她的伙伴，因为她太寂寞了。
左左总是对小狗说话，话很多且语速很快。比如你知道吗我今天念了个新咒语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以前总念哥哥教我的但没有用可能时间太久了魔法精灵把口令给改了吧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呢总有一天我会到精灵王国里去的。
她之所以这样说话是因为害怕小狗永远也不会回答她，所以要用语言把孤独塞得满满。这样她就可以忘记她的小狗永远不会说话，忘记她的咒语永远也不会显灵，只想着去看那座没有黑夜的大城里的魔法，看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烟火。
理了很傻很傻的头发，不知不觉发现自己就像许多年前的样子。梦见在屋顶上抓蚕吃桑葚，梦见草莓和西红柿的大战，梦见……
四季是时间用来骗人的东西，所有人也只好乖乖就范。总有那么一瞬间会想起很多，就像从幽冷的海底一路向上游所见到的阳光，美丽却不真实。有那么几秒钟痴迷于香烟四散的温度，几秒后却灰飞烟灭。过去和未来慢慢地都变得很模糊，似有一些东西穿越了时间定格住。某天放学看到老婆在校门口等着我，就感动的想哭，尽管我不会魔法，也不知道该带她去哪里。
二
那天村庄里飘了白色的沙子，人们在广场感叹从未见过的东西。左左高兴地四处奔跑，对她的小狗说我的咒语终于显灵了。后来魔法师才告诉她,那些白色的沙子,叫做雪,而会飘雪的季节,叫做冬天。
那天，一个灰色眼睛的男人站在了左左家的门口，拿出很多钱给妈妈说他是流浪的魔法师，要租房子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里氤氲着潮湿的雾气，雪顺着他长长的头发和睫毛滑下来，一尘不染。左左瞪大了眼睛惊奇地看着他，他的呼吸是白色的哈气，细看会看见七彩色的细小的泡沫。
小村庄以前从来没有过雪，这里只有带着热浪的风沙。奇怪的是，那一天人们的脸都变得很干净，对魔法师表示欢迎，妈妈也笑着答应了他的请求。魔法师笑笑，瞬间洗净了这个村庄多年的灰尘与贫瘠，那是左左见过最干净的笑容。
那一天，他走进她的家门，带着漫天飞舞的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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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只是个孩子.如果我做了什么,我希望你能知道.关于我的小小绝望,和17岁的眉飞色舞.